黎

随笔#

“我有时候想不明白，人的行为和思想为什么会随着时间而改变。”

“是因为想要规避他人身上发生过的悲哀吗？”

脑内的思维并不活跃，当菲洛克斯的耳朵捕捉到那若有若无的呢喃时，他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说出口了。

落后他半步的男人顿住了脚步，他抬起脑袋，面皮堆叠在一起，身形略有些佝偻，衣服下的四肢细的像棍子，是一副被时光苛刻过的样子。

菲洛克斯偏了偏脑袋，以艾伊的角度从背后看去，花白中掺着些许黑的发丝被很好的固定在头顶，那露出的小半张脸看不清模样。

过了会，他才终于转过身来，却是一副意外年轻的面庞，如果这张脸笑起来，眼角会有些许细纹。

但是菲洛克斯已经不会笑了，这个自他诞生起就被赐予的能力早已从他身上被剥夺。当这张脸不再做出任何表情的时候，看似平淡的表面暗藏着的深渊就无法被彻底掩藏。

就像一张放了很久的纸，脆弱又敏感，轻轻捏一下就碎了。

艾伊的喉结滚动两下，他再次问出声。

“后悔吗？”

这道声音嘶哑，沉甸甸的。

菲洛克斯没有回答，他只是沉默，转头继续走他该走的路。

这一步跨得很大，他们距离被拉开了。

“你后悔吗？”

身后传来的质问声变大了，还在继续。

“你明知道时间不会在你身上流逝，这样自欺欺人，有意思吗？”

菲洛克斯刹不住这一脚，过大的步子使得他在突然停下后晃了晃，还是那头花白混着些黑的发。

“你走吧。”

有些许细小的空间裂纹浮现，开始向他压缩，逐渐坍塌。艾伊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在排斥他，他一改之前的拖沓，几步追上菲洛克斯，却突然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无意识的痉挛着，弧度并不小，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。

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被强行咽下，艾伊伸手捏住那根痉挛的手指，从手心发出一团温暖的白光，指尖重新被颜色覆盖。

坍塌停止了。

“我不走，好不容易见你一面，我付出了多少你不是不知道。”

菲洛克斯一开始任由那白光笼罩，听完艾伊的话却抽出手凭空划动几下。

青春突然回到了艾伊的躯壳上，他佝偻的背挺直了，橘皮似的脸变平滑，四肢也肉眼可见的鼓胀，眨眼间的功夫，一个骨肉匀亭的美人就站在了那里。

艾伊脸色巨变，他看到菲洛克斯一头的花白发变的油亮发黑，衣物外的皮肤却骤然苍老。他惊慌失措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和身体，声嘶力竭的叫嚷起来。原本嘶哑难听的嗓音变得如同夜莺一般清亮温润，却还是因为主人高昂的情绪破了音。

“你在干什么…你干了什么！你已经不能再回馈时间了！我来找你不是为了那些本就已经失去的东西！”

有晶莹在眼眶中打转，艾伊的心脏绞痛起来，他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煞白，手指紧紧的抓住心口位置的衣服。

“求求你…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，跟我回去，我们回家…”

菲洛克斯突然打断艾伊的哀求，他的睫毛细微颤动着，说出口的话决绝。

“回不去了…回不去了，伊。”

“我们都错了太多。”

“就算是这样，我只知道这条路继续走下去，你也只是重蹈覆辙而已！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规避的！时间也不行！”

艾伊的声音哽咽，他的心脏还在绞痛，手却拿了下来。因为他试图发动白光，却失败了。

“…你拿走了它。”

“你不再背负这份诅咒，你自由了，从此我不再亏欠于你。”

艾伊知道他留不住菲洛克斯了，话音未落，菲洛克斯的身影就已经淡化在空气里。当他动了离开的念头，再无一人可阻止他。

“可你又怎么知道，我不愿背负呢…”

尾音消散间，再无回应。